等待-《魔法学院的闪现天才》
第(3/3)页
“必要……正确……”
风寒朗咀嚼着这两个从母亲口中说出的、冰冷而功利的词汇,忽然感到一阵从心底泛起的、深深的疲惫与荒谬。
他看着母亲那双平静无波、似乎早已将个人情感、尊严乃至母子之间应有的温情都完全摒弃、只剩下精于算计的眼睛,忽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,或许从长兄失势、她所押注的政治投资血本无归的那一刻起,她所考虑的,就只有最现实的“生存”与“利益交换”了。
而他,不过是她手中另一件或许还能派上些用场的、名为“儿子”的工具。
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。
反抗?在家族大义与“正确”的利益考量面前,他个人的不情愿与自尊,显得如此苍白可笑。
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
风寒朗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,干涩而空洞,他缓缓抽回被母亲握住的手,那双手此刻冰凉得如同玉石,“我会去的。”
直到这时,他才猛地从与母亲那种令人窒息的交锋中惊醒,骤然想起,普蕾茵、海原良和马流星,正全程目睹了这场并不愉快、甚至有些难堪的简短对话。
他迅速转过身,面向三位同伴,幅度标准地躬身,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歉意与疲惫:“非常抱歉。本意是邀请诸位前来,稍作休憩,领略一下雪琉宫的风貌,但临时有些……急事需要处理。恐怕要失陪片刻。”
“啊?没事没事!”
普蕾茵连忙摆手,脸上露出真诚的、毫无芥蒂的笑容,试图驱散有些凝滞的气氛,“你先忙你的正事!我们自己随便逛逛也挺好!这宫里这么大,肯定有很多有趣的地方!”
“等等,”海原良忽然上前一步,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量,他姿态依旧优雅,但语气带着一种朋友间支持的自然,“风寒朗,我们……可以跟你一起去吗?”
“嗯?”
风寒朗一怔,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。
拜会星云商会继承人是半官方性质的会面,带这么多“外人”,尤其身份各异的斯特拉同学,显然不合常规礼仪。
“我以‘满月之塔继承人’的私人身份随行,或许能为你增添一些分量。”
海原良语气从容,指尖状似无意地抚过袖口一个不起眼的、以秘银丝绣成的徽记,那是一弯新月环绕着一座高塔的图案,在光线下流转着淡淡的紫芒,“泽丽莎小姐早年曾得到过我师傅……当代满月塔主的一些帮助,两家素有往来。
若强调我们是你的‘同伴’、‘友人’,与你同行,或许能让这次会面显得更……自然,减少刻意的功利色彩,对你巩固在家族眼中的‘价值’,应该也会有所裨益。”
他再次微微一笑,重复了那个对风寒朗而言有些陌生的词语,“毕竟,我们是‘朋友’。”
他说得不无道理。
风寒朗自身缺乏足够分量的、能让泽丽莎高看一眼的“筹码”,但若能显示与“满月塔”继承人关系密切,无疑能极大地提升他在对方眼中的分量和此次出面的“合理性”。
星云商会与满月塔之间,确实存在着一些历史悠久、不为外人所知的密切合作与私人交情,这在高层并非秘密。
马流星眼中也闪过感兴趣的光芒,立刻点头附和,暗紫色的眼眸里跃动着纯粹的好奇:“星云商会的泽丽莎……那位传说中的‘赤发金瞳的财富女王’?我对她很好奇,很想亲眼见见。”
他的理由直接而单纯,却同样让人难以拒绝。
“啊!那我也要去!”
普蕾茵立刻举手,脸上写满了“有这种热闹怎么可能错过”的表情,黑色的眼眸亮晶晶的,“听起来比看周围宏伟的宫殿有意思多了!”
“咳,听起来比在这里干等有意思点。”
连一直表现得兴致缺缺、抱着胳膊靠在远处廊柱下的独哲狂也闷声嘟囔了一句,算是表明态度。
风寒朗看着眼前这几位身份特殊、性情各异,却在此刻都明确表示愿意与他同行的“同伴”,心中那潭因母亲态度而变得冰冷沉郁的死水,似乎被投入了几颗小小的石子,漾开了几圈温暖的涟漪。
他有些犹豫,正式的官方拜会,带上这么多“外人”显然不合礼仪。
但若只是泽丽莎私人提出的、非正式的“协助请求”,带着几位身份特殊、且明显是“友人”而非下属或随从的斯特拉天才前往,或许反而能打破常规,显得更真诚,更能淡化风家此番动作中那令人不快的、急功近利的色彩。
“带上你的朋友们一起去吧。”
出乎所有人意料,风寒朗的母亲在听到“满月塔继承人”几个字时,眼中迅速掠过一丝精光,她再次开口,语气比之前“温和”了许多,甚至带上了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、对“可能利益”的考量,“泽丽莎小姐此番是私下邀请,并非正式外交会晤,不必过于拘泥古板礼数。你们年轻人之间,年纪相仿,又同在顶尖学府,想必更容易找到共同话题,沟通起来也更顺畅。”
既然母亲都默许甚至乐见其成,风寒朗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。
他看着同伴们,海原良沉稳支持的目光,马流星单纯的好奇,普蕾茵毫不掩饰的期待,独哲狂无聊中带着点看热闹的意味,深深吸了口气,那股因母亲而起的郁结,似乎被冲淡了些许。
“……好吧。”
他点了点头,重新看向他们,深紫色的眼眸中多了些复杂的、但真切存在的暖意,“那……一起走吧。”
与此同时,太玉山城西,铁侯宫,顶层观云台。
这座宫殿并非风帝国皇室产业,也不属于“风之七柱”任何一家,而是星云商会在数十年前于太玉山置下的庞大产业之一。
其规模毫不逊色于城中任何一位亲王的府邸,建筑风格却独树一帜,巧妙融合了精灵族的优雅自然与人类建筑的实用恢弘,更以强大的魔法防护与无数价值连城的艺术珍品闻名。
铁侯宫不轻易接待外客,一旦开启,便意味着有足以影响南部大陆局势的人物或事件在此发生。
此刻,在宫殿最高的“观云台”上,泽丽莎·星云正独自凭栏而立。
这里视野极佳,可以俯瞰大半个太玉山城,远处如黛的青山与天际舒卷的流云也尽收眼底。
午后的阳光已偏西,为万物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。
她今日并未束起那标志性的、如火如焰的长发,而是任由其柔顺地披散在肩头与背后,如同流淌的熔金瀑布,在夕阳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美丽光泽。
身上是一件样式简约、剪裁极佳的暗绿色丝绒长裙,裙摆缀有同色的暗纹,随着她的动作泛出流水般的光泽,完美勾勒出她纤细却并不柔弱的腰身与优美的身体曲线。
除了耳垂上一对小巧的、镶嵌着似乎有星云在其中缓缓旋转的奇异宝石的耳钉,她身上再无多余饰物。
然而,这副足以让任何画家惊叹的绝美画面,却被她脸上笼罩的那层显而易见、毫不掩饰的烦闷与焦躁所破坏。
她赤红如枫叶的眉微微蹙着,那双仿佛熔铸了最纯粹液态黄金的眼眸,此刻正静静地望着窗外太玉山连绵起伏的青色屋瓦、袅袅炊烟与远处如血的残阳,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丝毫欣赏景色的愉悦,只有深沉的、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不耐。
“真是……麻烦透了。”
她伸出纤长的手指,轻轻揉了揉太阳穴,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郁气。
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了她最开始的、简单纯粹的预期。
她的目的原本清晰明了,甚至带着点少女心思般的微小雀跃:白流雪因为斯特拉学院的常规实战任务,临时来到了风帝国的太玉山。
她只是想在“不經意間”,“偶然”地与他见上一面。
或许是在某条街上“巧遇”,或许是通过某种不会引起他怀疑的方式传递一个简短的问候,就像微风拂过湖面,留下一点点只有自己知道的涟漪,然后悄然散去,不留痕迹,也不给他带来任何困扰或额外的思虑。
然而,一个微不足道的、低级到可笑的失误。
她临时起意使用的、那辆印有星云商会最高等级“本家星云纹”的自动魔法马车,车夫在出发前竟然忘了取下车门上那显眼无比的徽记!
导致她的行踪从踏入风帝国边境的那一刻起,就近乎赤裸地暴露在了那些嗅觉比猎犬更灵敏的风帝国贵族眼中。
尤其是所谓的“风之七柱”家族,那些盘踞在风帝国权力顶端的古老门阀,立刻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,闻风而动。
从她的车队驶入太玉山城门开始,各种措辞恭敬、来历显赫的拜帖、装着奇珍异宝的礼盒、乃至家族中有些分量的子弟“恰巧路过”、“顺道拜访”的请求,便如同雪片般飞向铁侯宫的门房,络绎不绝。
此刻,铁侯宫内外看似被高阶静默结界笼罩,一片静谧祥和,实则暗流汹涌。
泽丽莎能清晰地“感知”到那些隐藏在宫墙外阴影中、远处楼阁窗户后、甚至天空云层之上,充满了探究、敬畏、谄媚、算计、嫉妒与好奇的无数视线和情绪波动。
这种被当成珍稀动物围观、被无数心思算计的感觉,让她极度不悦,甚至隐隐作呕。
“我并不想要这种“待遇”。”
她向来对所谓的“王侯之礼”、“众星捧月”敬谢不敏,甚至深恶痛绝。
她继承并掌控着富可敌国的财富与资源,足以让她在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上随心所欲,但她对虚名、权势与他人的逢迎阿谀,从未有过丝毫渴求。
恰恰相反,每当看到那些自诩血脉高贵、传承悠久的所谓贵族,因为金钱与资源的魔力,而向她低下那骄傲的头颅,露出近乎卑微的、讨好的笑容时,她心中升起的从来不是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意,而是一种混合着冰冷鄙夷与深沉厌倦的、强烈的“不愉快”。
那让她想起某些不愉快的童年记忆,想起那些围绕在父亲身边、脸上挂着类似笑容的、贪婪的嘴脸。
“得快点离开这里。”
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强烈,如同鼓点般敲击着她的耐心。
她不知道白流雪执行的那个“佩尔索纳之门”任务具体需要耗时多久,内部时间流速与外界差异如何,他何时才能从那诡异莫测的异空间中安然脱身。
每在这铁侯宫多耽搁一秒,与那少年“偶然”相遇的机会就流失一分,而她要应付这些无聊贵族的时间就多出一分。
风帝国的贵族们显然完全误会了她此行的“重大目的”。
他们依据商会马车上的徽记和她本人的突然到来,脑补出了一场涉及南部平原贸易格局、资源分配甚至政治站队的“大戏”。
不仅安排了最高规格的、繁琐到令人窒息的接待流程,甚至一度有风声传出,某些家族提议紧急召集“风之七柱”召开临时联席会议,商讨如何“竭尽所能满足星云商会的一切需求,建立更牢固的友谊”。
幸好泽丽莎反应迅速,以极其强硬而不失礼貌的态度,通过商会驻风帝国的总执事直接婉拒,才避免了一场她避之不及的、无聊透顶且毫无意义的大型政治表演。
“他们真的会明白吗?”
泽丽莎几乎有些自嘲地想,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诮。
“我来到此地那微不足道、甚至有些荒唐可笑的“唯一原因”,仅仅是为了……或许能远远看一眼,某个斯特拉学院一年级棕发少年那张或许带着些许困倦、却又异常沉静的脸庞罢了。”
现在,她暂时以“有些私人的、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需要本地朋友协助”为借口,屏退了大部分烦人的访客和说客,为自己争取到了这片刻的、宝贵的清净。
但新的、更现实的问题立刻摆在了眼前,她还没想好,到底要“请求”什么帮助。
总不能真的对风家的人说“我想见一个正在执行学院秘密任务的学生,你们帮我安排一下,别让他知道”吧?
那不仅荒唐,更可能给白流雪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关注,完全违背她的本意。
“只是毫无意义的消磨时间罢了。”
她很清楚,无论她最终随口提出一个什么请求,以“风之七柱”此刻急于讨好她的心态,都必然会“郑重考虑”、“尽力满足”,然后皆大欢喜,完成一次“成功的交际”。
但那并非她所愿。
她真正想寻找、想见到的人,这广阔世界上或许只有两个:行踪成谜、仿佛融入时间之河的银时十一月,以及此刻正在那扇“门”内、同样与时间有着奇妙羁绊的白流雪。
至于“风之七柱”?他们对这两人的下落,恐怕一无所知,也根本帮不上任何真正的忙。
“那么,无论我提出什么,他们都无法真正满足。届时,他们也只能遗憾地表示“力有未逮”,然后客套地恭送离开。而我,则白白浪费了这些本可以用来……等待的时间。”
“时间就是金钱”。”
这句镌刻在星云商会初代会长书房、也被她奉为圭臬的古老格言,此刻在她心中冰冷地回响。
想到白流雪可能已经完成任务、悄然离开,而她却还被困在这华丽的金丝笼中,与一群心思各异的贵族虚与委蛇,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与无力感便悄然滋生,如同小小的、却灼热无比的火焰,细细地炙烤着她的理智与耐心。
但焦虑并不能让太玉山上空的流云加速,也不能让佩尔索纳之门提前开启。
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如同过去无数次面对错综复杂的商业并购、尔虞我诈的谈判对手时那样,将一切纷乱的情绪压入心底,用绝对的理智与耐心掌控全局。
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,远处,风帝国特有的、仿佛被无形之手缓缓拨动的洁白流云,正以一种近乎永恒的、慵懒而漠然的姿态,在天际缓缓舒卷、变幻,对脚下宫殿内的暗流、权谋,以及一位少女会长心中那不足为外人道的、微小的急切与期盼,漠不关心。
第(3/3)页